晴朗的天气，河堤上，她倚在你怀中。你抽着烟，望天上的云，这时候天上有风吹过，云于是舒展，漫卷，聚散，流动，幻出万千姿态，极尽变化。你想她便像这云一般，乖戾无常，没有定数。烟的变化就少一些，虽然品牌繁多，味道总是大同小异，久了也就令人生厌了。而你，总是天边的那座皑皑的雪山，亘古不变。

 

一直以来，烟和她在你眼中就是鸡肋，你始终在寻找着你的鸡翅、鸡腿什么的。而她清楚地知道在你眼中，她就是你整只的鸡。抽一段时间烟，觉得腻了，于是说戒了吧，总还要下一番决心来戒它。隔一段时间又禁不住抽上了。你呢，无所谓戒，也无所谓不戒。

 

一次她给你点烟，划着了火柴，火焰轻轻地跳动着，如一面在风中扯动的三角旗。你看着火柴在你的手指处燃尽，当那抹红在灰烬中攸然而逝时，你叹了气说：“我就如这根火柴般，为了点燃你，便烧了自己。”她吻住你的嘴不让你继续说下去，你起初有些僵硬的身体渐渐放软而无力。

 

就这么你们在风花雪月中追逐着也被追逐着，尽情放纵自己，就像云一样不住地变换着对象也不住地变换自己。终于有天，你问：“为什么？”她说：“看过阿飞正传没有，知道有一种鸟没有脚的，只有不住地飞，落地的那天便会死去。”那晚你梦到雪山融化了，清晨起来枕巾湿湿的，你的脸上也有泪痕，不见了她。

 

你不足为奇地继续你的生活，如同参加一个永无止境的狂欢的party ，不会停下来。但渐渐地，当一切喧嚣尽退后，四处寂寂无声，一种难言的感觉便缓缓爬了出来，像蚕食着桑叶那样噬着你的心。

 

“她到哪里去了？”你发疯似的问自己。

 

想念的火焰陡然地燃烧漫延开来，雪山不见，天地空旷得失去了重心，原来一切都没有了。于是你开始四处找她，疯狂地找她，麻木地走着如同行尸走肉。可她，到哪里去了？

 

你抽烟抽得更厉害了，不停地抽，不停地想一个人。有天晚上你坐在那道河堤上，一根根地划着火柴，想起那根火柴和那支烟，原来那根火柴短暂而灿烂地燃尽一生，却只留下烟痛苦地孤独着。她填满了你的整个心，整个人，整个一生。她在哪里？

 

后来咳嗽得不得了，去找一个医生朋友看一下，说你烟抽得太多了。你说那你戒了吧。你说戒烟已说了十余次，毋如戒她吧。默然。

 

想着干脆远足游玩，寄情山水吧。有次到了四川峨眉山，一路上风景秀丽绝伦，令人叹为观止，到得金顶，更是美不胜收，俯瞰群山，层峦叠嶂，次第而下，胸襟为之开阔，这时碧空尽头你看见了大雪山，在阳光下灿烂耀眼，还有你对她亘古不变的爱意。你虚弱地软倒在地上，无法逃避。

 

今年，她寄来了张卡片，没有留地址。

 

上面写着



你倾诉着

我成了古印加的一颗树

你存在着

我因你而存在

这是我们之间的定式

于是我倒宁愿风筝断线了

飞走了

掉落在线头上的便只有相思

入骨的相思

那天晚上，你无梦，只有她和湿了的枕巾……

叶子的离开，是因为风的追求还是树的不挽留？